他似乎胖了那麼一些,比起她將雙手輕輕放在他頰上的那晚。她無法不去注意他那豐腴得陌生的雙頰,尤其當他嚼著從豔得俗氣的拼盤上夾起的肉凍時更是如此。
海沙乘著風勢一陣陣地拍打在這水泥房的舊窗上,酒杯的碰撞聲也隨著宴席的展開而一聲聲蔓延著,原本穿著制服、圍著撲克牌興奮喊叫的少男少女們,已經開始穿戴整齊地圍著一桌酒菜你敬我我敬你。她想起來那時和他一起回去學校看老師時,老師說的:「你們現在還會這樣聚聚、回來看老師,再過幾年,大家見面就是在婚禮上了。」
老老的歷史老師,是歷史興衰看多了,還是來來去去的學生見多了?雖然聽到這話時她就覺得有理,但輕輕摸著自己胸口上的海豚項鍊的當下,還是有那麼一些些驚嘆。
「你們怎麼看起來有點夫妻臉啊?是不是下一對就是你們啦?」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,還是新娘臉上的緋紅太過刺眼,塗著大濃妝的昔日班花忽然呼著滿口酒氣,衝著他們兩個點起鴛鴦譜。
「是啊!搞不好是噢!」他歪著頭,一派輕鬆地回答,也悄悄地對著她挑了下他那清淡卻整齊的眉毛。
「噢!」、「哇!」、「他在跟妳告白耶!」
起鬨的聲響如滾水般沸起,將他們這桌高中同學們鬧成了喜宴會場上最熱鬧的角落,喜氣洋洋。
只是,他們之中沒有人知道那晚,就是他和她看完老師離開學校後的那晚,也可以說是同學們各奔東西後三、四年的那晚,她坐在他的床上,靜靜地讓他將她額前嫌長的瀏海撥開,而她也慢慢地將雙手放在他那總是被嫌削瘦的臉頰上。
「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戀人?」他說,但他的鼻頭、他的唇,卻還是停留在離她近得僅容蚊子通過又遠若銀河的距離。
她笑笑,不作答,等著他下一個動作。
然而,他卻慢慢地移開他的臉,他們之間就宛若地球和它七十六年才來訪一次的客人。
就在幾天後,她在話筒中聽他親口說出:
「我和那個學妹在一起了。」
那是東北季風來襲的日子,她想燒壺熱水泡茶給自己暖暖身子,卻在一通三分鐘的電話後,燒壞了家中最後一個金屬水壺。
「他那個人噢,我很瞭解啦!就是沒有LP!」那個被她在心裡嫌沒水準而被她拒絕過的男同學,在與她巧遇而談起他時,如此魯莽地說著:「也可以說他全身上下都是LP啦!只要有人願意給他上,他就會愛上人家了啦!」
他們大吵了一架,而在兩年後的今天,那老將LP這兩個字掛在嘴邊的魯莽男孩將靦靦的笑容戴上嘴角,牽著他的新娘子一桌桌豪邁敬酒。
「來!」在起鬨的聲響即將落下的時刻,她舉起酒杯,對他報以一個自信的笑容。「我敬你!」
他,這發胖的羅蜜歐,也舉起酒杯,兩頰的肉將他美好的雙眼擠成一直線。
她頭一仰,火熱的液體迅速灼燒著體內荒蕪的那塊秘境,就好像此時屋外的陽光滾燙著防風林後的那塊沙灘,他們家鄉的那塊沙灘。
P.S. 這個系列目前就只有寫到這篇,去年寫好的作品,離上一篇故事好幾年,場景也離開了麥迪遜。大致上有些主題浮現了,大概瞭解接下來要寫什麼,不過就得等一陣子了。我會儘快推出第四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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